他一向‌是很明白她的,即便当‌时她只是如此简单地唤了他一声,可他仍然能懂得这两个字背后的意义。
他眉间的雪化了,化‌成一滴水落下来,乍一看仿佛一滴泪似的,但自然他绝不会在她面前流泪的,他只是慢慢走到她身边,很克制又很小心地把她搂进怀里,如同之前许多个拥抱一样柔情,在她耳边说:“嗯,我来了。”
沈西泠瞬间便泪流满面。
她真的不想哭的,尤其她知道此时此刻就是他们最后的告别,她不应把如此珍贵的时间浪费在流泪上,可她真的无法克制,被他拥入怀抱的刹那她就忽然委屈到极点,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委屈什么,但就是……非常委屈。
就跟小时候一模一样,本来可以忍受的,但是他来了,她就没办法继续忍耐了。
她紧紧地抱着他,号啕大哭,像要把自己的心都哭出来。
“你为什么要来……”她肝肠寸断,“我宁愿你永远不再见我,你……你到底为什么要来……”
你为什么要来?
我给你带来那么大的祸端,你为什么还来见我?
你不恨我么?你不怪我么?
我宁愿你厌恶我、宁愿你这辈子都不想见我,这样我就会受到这世上最可怕的惩罚,我就不会如此愧疚了。
你知道我有多愧疚么?
在牢狱之中的每一个日夜我都反反复复地回想着朝堂上发生的一切,你是那样孤立无援,而‌我什么帮不上你,只能是你的负累,甚至是旁人伤害你的工具。
我是如此的不祥、如此的无用,你为什么还来见我?
他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,宽
大地哄慰着她,仿佛听到了她心底的这些声音一般,在她不竭的哭声中对她说:“我来送你,嘱咐你几句话。”
他的语气很淡,说的话也很寻常,仿佛眼下他们面临的并不是永诀而‌仅仅是一次短暂的分别,就像她要去外地收账、他要在她临行前给她几句小小的提点一般。
然而他们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如何,却也同时勉力克制着那些沉重透顶的悲伤,齐婴做得尤其好,甚至他的气息都很平稳,一如既往。
“此去多艰,我亦无法照顾到你,你要记得事事多留心,”他轻轻顺着她的长发,爱惜已极,“顾居寒品行端正是个君子,但也不要全心信他,不论是谁都要提防,保护好自己。”
沈西泠的哭声更悲伤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