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深,顾府灯火未灭。
几个丫头被打发着回去休息,却无人入眠,一个个躺在塌上,支着耳朵听着前院儿的动静。
阿汝一路走来甚是疲惫,回来便卧在榻上歇着。
谁料前院儿却突然闹了起来,惹得她难以入眠。
复又起身,坐在桌前,盯着明灭的烛火发呆,火影晃动间,美人翦水秋瞳,迷离魅惑,如梦似幻。
一旁的碧儿来回踱着步,并没有欣赏自家姑娘美貌的心境。
阿汝拿起剪,准备去剪那摇晃的烛花,却听得正室又隐隐约约传来苏氏嘶哑的哭喊。
“如今你翅膀已硬,便不将为娘放在眼里了!你可是要为那小贱人讨回公道?……你眼里只有那小贱人?你娘受的苦便视若不见?口口声声……姐姐,姐姐……九九是你亲妹妹,你可曾顾念过她?”
接着又听见顾九九撕心裂肺般哭着“娘!九九生来便无人疼爱,不敢强求哥哥心疼九九。只是那贱人今日在宴上让女儿丢尽脸面,一个已有婚约之人,竟敢公然向方公子递眉眼,叫人如何议论我们顾府……”
阿汝听了话,将眉一蹙,把剪撂到桌上,回身卧到榻上。
“睡吧。”说着,将脸背过里面,只留一纤柔背影。
“姑娘……”碧儿逡巡着步子,仍将眼睛向前院瞅着,似是不愿睡。
“你若不睡,便不用睡了,去前院儿,守在二娘跟前儿,什么好话都听的见。”阿汝扭过头来嗔了碧儿一句,又侧身往里蜷了蜷。
碧儿垂下眉眼,听着前院儿也安静下来,只得吹熄烛火,将衣褪了,上床歇息。
“过来睡吧。”
碧儿睡的边厢,床头纸窗破损,总是灌风,夜里睡不稳,冻得团成一团,因此之前,两人常同睡着。
前阵儿,阿汝病中,碧儿总怕扰了她清休,便又独自搬回去,枕着凄凄寒风入眠。
碧儿听见阿汝唤她,乐颠颠地抱着被子卧在阿汝身侧。
阿汝依旧侧身向里躺着,似还不愿意搭理她。
碧儿却仰卧在床上,瞪着圆圆的眼睛,盯着床沿上的木梁,轻叹了声“如今这不大的府里,人已多得数不过来,连养畜牲的茅草屋都用来塞人。可却没有能为姑娘说句话的。公子此番回来,机会难得。旁的,也就罢了,这婚事……到底是终身之事,不若烦公子想个法儿,退了这桩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