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一早,宫里就来人了。四皇子萧晟远去漳州治匪,与荣国公府二小姐的婚约就此作罢。与陛下口谕一齐来到荣国公府的,还有给盈珠的赏赐。黄金百两,地契四张,外加一副华贵的红宝石头面。说是赏赐,倒不如说是补偿。昨日是她的及笄礼,若她当真中了四皇子和傅安黎的计策,躺进了那蒹葭阁。她此生算是毁了。盈珠瞬间明了皇帝的用意。安抚她,补偿她,也叫她莫再声张。四皇子毕竟是皇帝的儿子,还是目前最喜欢的皇子。盈珠接受良好,左右萧晟也蹦跶不了几日了,迟早要被废。傅安黎却崩溃了。饶是昨晚在瑞雪楼,她从荣国公夫人口中得知,兴许她连四皇子侧妃都做不成。可她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。而是一晚上都在说服自己,不会的,不可能。四殿下那样爱她,怎么可能会不娶她呢?四殿下是爱她,可也绝不会为了她顶撞陛下。一个声名尽失被满京城人嗤笑的国公府养女,一个是亲生父皇的看重与期盼。傻子都知道萧晟会如何选。傅安黎心里也清楚地明白这一事实,可明白归明白,等到听见陛下口谕时,还是一样难以接受。她跌坐在地,掩面而泣。荣国公夫人下意识心疼,可一想到今时今日的后果都是她自作自受,那股心疼就淡了下去。“时辰不早了,你早些出发吧。”她淡淡道。傅安黎哭声一顿,无论心中多么愤恨,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不能再让荣国公夫妇对自己生出厌恶之情。她已经没了四皇子这个倚仗,唯一能依靠的,便只剩下养父养母对她的怜爱了。她默默擦干眼泪,跪在地上朝荣国公夫妇拜了三拜。“父亲,母亲,女儿这就走了。还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,我们来日再相见。”语罢了,她站起身来,退至门外,方才转身离去。荣国公夫人到底忍不住回头,刚好看见傅安黎一言不发地上了那辆简陋的青布马车。她没有回头望过一眼,马车就这样缓缓驶离。荣国公夫人看着空荡荡的大门口,怅然轻叹一声:“希望经此一事,她当真能醒悟吧。”荣国公没理会她,自从陛下口谕一下,这个养女在他心中就再也没有了价值。就算四皇子再喜欢她又怎么样呢?有陛下在,她就永远也无法进四皇子府。他在心里哀叹这近十年的培养都成了一场空,忍不住对盈珠生出一点怨气。若事情没有闹到这样的地步,那么他的养女是四皇子正妃,亲女是陛下亲封的羲和郡主,还与陛下的养母有着救命的恩情。若这二女能联手,将来他们荣国公府,只会更上一层楼。可惜啊,可惜。只是这点怨气很快又被他控制着放下。傅安黎虽然已经废了,可至少盈珠颇得陛下和玄玉真人喜爱。这样看,也不算损失太过。正想着,却见柳嬷嬷匆匆而来。“国公爷,夫人!郡主,郡主要搬出去!”荣国公噌的一下就站起了身:“什么?”眼下阿黎都被他们送去庄子上了,盈珠还有什么理由搬走?荣国公夫人原本还在记挂傅安黎的心瞬间被收了回来,她急道:“晏熹是怎么说的?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吗?”“郡主说,她此前和国公爷还有夫人约定好了的,等及笄礼一过,就搬去自己的郡主府。”柳嬷嬷是跑着来的,气喘吁吁道:“如今及笄礼也过了,郡主府也修缮好了,她也是时候搬去郡主府了。”荣国公夫妇赶到烟霞居的事时候,盈珠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。她在国公府本就只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,行李加起来还没有两个箱子。盈珠一见夫妇俩就笑了:“爹,娘,你们来得正好。”“随我一块儿去看看我的郡主府吧?”她笑颜如花:“我还特意在郡主府里给你们也准备了院子呢,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在郡主府里和我一块儿住了。”看她这般高兴的模样,荣国公夫人心中五味杂陈,还来不及说话,荣国公就气道:“晏熹,如今阿黎已经被我们送到庄子上去了,你为何不能好好待在家里呢?”“你好不容易回京与我们团聚,缘何又要分别?”盈珠面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来:“爹?可你们不是答应过我,等及笄礼过后,便让我搬回郡主府吗?”荣国公眼也不眨:“是,那是因为你说你不愿与仇人同屋而居,可现在阿黎已经走了,并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,你就好好待在府里和爹娘一起不好吗?”盈珠丝毫不让:“您也说了,傅安黎是暂时不会回来,并不是一直都不会回来。”“晏熹!”荣国公夫人一把抓住盈珠的手,恳求道:“娘知道出尔反尔不好,但娘和你分别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,你就留在府里多陪娘一段时间好不好?”“就当娘求你——”盈珠面露动容,态度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,她将将启唇,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又跳了出来。“傅、晏、熹!”荣国公夫妇顿觉头疼,齐齐循声望去,自然也就错过了盈珠微翘的唇角。只见他们那个昨日就被关了禁闭的小儿子冲了过来,二话不说就要对盈珠动手。“你怎么有脸让爹娘这般求你?”“你既然不想留在家里,那就赶紧滚出去!”“荣国公府不欢迎你,我也不欢迎你!”傅晏琅来得突然,甚至荣国公夫妇都没有反应过来,急忙忙上前拦住他,再回头时,却见盈珠已经摔在了地上。先前的喜悦的笑容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中夹杂着受伤的神情。“爹,娘,我还是那句话,郡主府里为你们准备了院子,你们想我了,只管来寻我就是。”她深吸一口气,又强颜欢笑道:“你们也看见了,不是我不愿留在国公府,是二哥看不得我。”“我再继续留在这里,只会叫你们徒增烦忧。”说罢,她朝着荣国公夫妇俯身一礼,然后便在碧琼与玉蕊的簇拥下走了出去。